阴沉可怖的整片头顶,黑压压的,容易令人产生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错觉,不详意味于空气间弥漫。冰凉液体接连打落在脸颊,雨点了他的意识,促使他从一片人的混沌中醒过来,睁眼迎接世界。
他仰面躺着,脑内混乱感尚未消散,朦朦胧胧似乎有画面闪过,不过什么都不能够捕捉到,一旦集中精思考便头痛难忍,只有等它们慢慢都消失,而这样留下的却又只剩空白。
支了支身子,他尝试爬起来,发觉有些失力,不过勉强一点还是能做到。随后他打量周围,两侧都是灰白建筑,需要迈过一段长楼梯才能进入,应该是礼堂一类的地方,身旁地面有一圈圆形小口,开口附近带斑驳锈迹,看模样像小型喷泉,已多日未被使用过。他正对的那方向根据构造似乎是某个出口,再准确一点应该是校园的出入口,只是不知道何种原因弥漫着浓雾,将视线完全阻隔,不能知晓那边有什么。
在他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,发出轻微声响。他低身拾起,发现是张校园ID卡,姓名一栏写着“吴邪”。
那应该是他的名字了。吴邪对着眼下浅绿卡片沉眸回想,试图为他空白大脑增添些内容,却最终一无所获,除开常识性的东西,他什么都记不起来。
周遭空荡荡的,没半分人影,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。不远处地面有些用作装饰的花盆被打翻,泥土散落得满地都是,原本应留在里面的植物却无踪影,只余零星几片草叶,被土遮盖了大半。吴邪走近点儿,捻起一片,取近再仔细看,那叶片也是残缺不全,甚至能分辨出留下的较为明显的奇怪牙印。
…这是哪儿?发生过什么?我为什么会在这里?疑惑接连跃出,只是得不到解答。吴邪没有急于做出行动,直觉告诉他,在进一步搞清楚事态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。
云波诡谲,让人捉摸不透,空气里隐约弥漫一股腐烂的味道,仿佛垃圾堆积了好多日未清理而散发的臭味,或者封尘太久的仓库打开瞬间的扑鼻霉味儿,又或许谁都不像,它还要更奇怪一点,只叫人想要远离。
至少吴邪现在绝不愿意去浓雾所在的地方,阴沉雨天衬得它无缘由的诡异,像的巨口,像无底深渊,仅仅注视着那边就能激发强烈的不安感。不止如此,灰雾边缘,半截属于人类的手臂安静躺在那里,暗红色痕迹隐约可见。告诉他,如果接近绝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。
愈发浓重的不安在头萦绕,中似乎有视线注视着他,扎得像针刺般的痛。目前吴邪掌握的信息仅有那张ID卡片,写着学校的名字,D大,外加他自己的姓名学号与一张照片,便无其他。
喷泉另一端有一排公告栏,贴着或写了什么东西。吴邪朝那边走去,途中下意识放轻脚步,即便如此在这般安静异常的里那突兀的脚步声传中还是格外刺耳,他只有尽量再轻些,慢些,竭力掩藏自身气息。
告示栏贴着几幅海报,大多是学生组织的活动宣传,纸张都褪了色,严重点的直接呈现一种泛白状态。其中一张则吸引了他的注意,宣传语已看不太清晰,只有照片的部分应经过特殊处理,褪色相对缓和,仍能辨认。是一张合照,大约十来人,其中一点吸引了他的注意,画面上几张脸被类似黑色记号笔的东西涂黑,意义不明。
雨点较方才密集了些,有变大的趋势。远处的雾并未因这雨水而消散,它们死气沉沉,着无法言喻的怪异感。
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比较好。现在的情况一面是怪雾,两面是建筑,剩下一面又是个岔,除开他现在待的剩余通往其他地方。在进入建筑与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之间权衡,吴邪还是选择了后者,趁雨姑且不算太大,或许这样能够碰上其他的人。
仍旧是小心地前行着,吴邪在口稍稍犹豫,随后朝左的方向转去。映入眼帘,地面是常见的水泥道,灰暗,枯叶散落一地,两侧种有排排梧桐,高大的树木毫无生机可言,仿佛被抽去生命,只剩一具具外壳,枝条低垂,那里光秃秃的,未悬挂哪怕一片叶子。甚至有一棵梧桐粗壮枝干被拦腰折断,不能看出是什么所为。
吴邪顺着脚下道行走,地面枯叶像块块破布般,踩上去也不会发出什么声响。其中一侧地面倒着几辆自行车,锈迹斑斑,不再有使用价值。雨声轻微,风捎来一分凉意。未走太远,却又是同样的雾将道遮去,依旧有淡淡刺鼻腐味弥散。
担心是毒气,吴邪用手捂住鼻。这里与刚才那相同,似乎都是通往外面的,如果真这样,那么这所学校是被诡异的雾封起来了?而雾气又到底是什么。
在这里除开直走还可以往右转,这边建筑较密集,不远处还有个小型停车场。吴邪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润湿,他决定暂时放弃再往前走的想法,到旁边的楼里避避雨。而他还未迈入一层的入口,又看见远方好像有个身影,从另一栋楼内出来,吴邪眨眨眼,试图看更清楚些,确实是个人,对方在朝更远的地方去。
这种鬼地方好不容易见着个人,不能让对方就这么走了。吴邪转身,冲那个人的,放声喊道“等一等”。而他第一个字音尚未完全,身后忽然探来一双手把他嘴死死捂住,吴邪心一惊,随后开始挣扎,奈何双方力气相差太大,他直接被对方往身旁建筑物的一层内带去。
那不容置喙的语调令他愣了一秒,动作也逐渐停止,像是确认他不会再像刚才那般发出巨大声响后,吴邪才被放开。
面前的人看是忌讳着什么,才来他发出声响。吴邪心觉疑惑,此刻只有抿嘴不言,静静等待一会儿。而之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,他捺不住,小心开口询问:“为什么保持安静?”
它们?会引来什么东西?吴邪再次表示了好奇,不过这次未得到回应,男人转过视线,望向房间一只角落。吴邪下意识随人目光看去,不过那里空着的,什么都没有。
他想起刚才走掉的人,觉得有些遗憾,不过好歹也让他遇见了另外的人。吴邪顿了些会儿,开口:“小哥,你叫什么名字?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?”
男人重新望向他,略垂的眸像在思考,随后摇头。吴邪未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,只好又接着说下去:“我后看见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,之前事情完全不记得,不过我的ID卡上写着我的名字,吴邪。小哥你难道也想不起来了…?”
对方盯着他,这回缓缓点了头。从人略显迷茫的眼神吴邪觉得他不像,心底刚点着的火苗一下子被浇灭。原以为男人能够为他解答疑惑,让他不至于再这么无目的下去,没想到对方与他情况相差无几,并不能得知什么。
但往好的想也不算全无收获。依刚才举动来看,面前人掌握的信息一定比他要多,再者,有个人在旁边总归多一份心安。
显然谁都不会在这般里有闲谈心思,吴邪又问过对方几次话,挑着或许会有用的点,得出这几条:对方没带有随身物品,现在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状态,他醒来的时间大概比他早一日,对附近进行过少许探索。
持续不知多久的沉默,空气逐渐凝固。外面也是,任何一点声音都没有,无论风声鸟兽声人类活动的声音,仿佛被什么通通入腹,全都消失了,总让人感觉不适应。
屋内没东西,空荡荡,墙面有脱白与起泡现象。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不算大,也没有通向二层的,应当是在这所建筑另一边。男人身靠着墙,仰头盯那天花板,动也不动。提起旁边这家伙,吴邪觉得他像只闷油瓶,只要他不开口,对方就不会说话,即便搭理话也不会太多。
吴邪感到一分尴尬,而后察觉,雨似乎已经停了,便询问,待这儿也不是个法子,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再看看。男人朝外望去,不晓得在想什么,几秒后,身体离开墙壁,算是默认。
这一片每层都配有台,有一些放着常见洗漱用品,或还挂有衣物,看样子像宿舍区。地面碎着玻璃,走时需留些心思避开,顺势望上去能够瞅见些打破的窗户,部分显得灰暗,从其中一扇内垂下根由床单搓成的绳,长度不足,末端只停留在了三层左右高度,于半空孤零零悬晃。有些窗则以奇怪的形式封住,完全窥不得里面。
眼前景象加剧心中困惑,究竟发生过什么,宿舍楼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,里面还有人吗。吴邪想进去看看,而身旁男人却径直往前走,完全没有顾及他,不经意吴邪就已被甩下一小段。他也不愿分头行动,于心底悱腹几句,便只有加快步伐跟上人。
宿舍区刚过一点有个便利超市,再旁边的楼不算高,约两三层,挂有掉了偏旁笔画的字牌,勉强可以辨认是苑。矮楼对面有被绿网围起的空地,根据塑胶跑道与铺有绿草的地面,能知晓那里是操场,吴邪想,如果真发生过什么灾难,那么通常操场会被选群的聚集地。只是那里现在也看不见任何活物,净是挥散不去的阴郁气息。
男人目标是便利超市,他行事谨慎,从外面向里打量一番,确认没什么才走进去。吴邪跟进去,发现里面很多货架已经空了,尤其是食物一方,似乎还曾出现过打斗痕迹,有些货架歪斜着,昏暗光线里隐约可见地面已干透的暗红。
吴邪心头的不详感觉攀升,而偏偏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,不清楚眼下状况。男人在寻找什么,而后他看见,对方不过是翻到了两包压缩饼干与几瓶水,拿半透明塑料口袋装着。吴邪意识到,在这种尚且不明的情况下,获取食物确实应成为首要事情。
忽然,一声刺耳轰鸣划破沉闷空气,从外面随之爆发出一道来自人类的声音:“我操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!”
男人反应迅速,率先冲出去,吴邪紧随其后。而闯入眼内一幕却令吴邪倏然顿了脚步,只觉浑身寒毛竖起,呼吸都屏半拍。约有两人高的黑色一团出现在不远处操场,一瞬间便将人视线牢牢吸引。那玩意儿似由构成,浑身都缓慢蠕动着,带来强烈视觉冲击,而又正渐渐凝聚成什么形态,从无可言喻的恶心黑团内蹿出几只细长东西,大约等于那的足,拨弄地面,令其整个都开始移动。
还有一个人从操场侧门冲出,虽为胖子动作却灵活,大吼一声:“跑啊!”三人立即撒腿,朝宿舍楼区域奔去。
胸腔跳动剧烈,神经紧绷成弦,也不管身后巨大嗡嗡噪声,吴邪迈步奔得飞快,只希望那东西移动慢些千万别追上来。
没命狂奔后总算进入宿舍区,与操场拉开一段距离,突如其来的跑动让吴邪喘了大气。但目前肯定还不够安全,必须再远些才行。
吴邪睁开眼睛,所见皆是,整个人浸没其中,无尽的黑将他,冰凉感触贴肌肤。毫无意料之外并没产生慌乱的情绪,他反而静了下来,慢慢地,适应在中的一呼一吸。
不知过去多久,忽而涌动,如水流拍打来,将平静打破,溺水般窒息感将人钳制,不得。就在他被深寒紧拥的时候,一只手突然出现,握住他的手,用力朝上拽去。
他再次睁眼,操场,,都没有了,映入眸是灰白天花板,布着团团污迹,两根灯管并排,没有发亮。
吴邪眨眨眼,支起身,循声转头,是先前那个胖子,对方正瞅他。他垂眼片刻,有零星不安画面闪过脑海,顿一下,张口询问:“发生什么了。”
胖子“哧”一声,说:“小同志不够格啊,怎么一就晕了。我给你讲,还好那小哥反应快,抄起根管子甩过去,别说,又狠又准,打得鬼东西是嗷嗷叫唤,不然你肯定早去见爷。趁着它没缓过来我俩赶紧带着你跑,啧,你丫的看着没多少怎么那么沉,累死了,还不快感谢胖爷。”
吴邪心说他也没多重啊,至少跟眼前这家伙相比肯定是的,不过人家好歹救了他命,想想也就道了声谢。
未待他再说话,胖子又发声了:“鄙人王胖,幸会幸会,还以为这鬼地方见不到其他人了。小同志啥名儿啊?”
吴邪现在没开玩笑心思,等人笑过,便赶紧问人有关情况。胖子说他也不记得,才醒来没多久呢,运气太背,从这儿出去后没跑多远就遇见那不知道什么的鬼玩意儿,再后来就是见到他们了。
胖子说,小哥去隔壁几屋探索去了,胖爷我只好一下,在这儿看着你。现在你醒了,咱们要么等他回来,要么也去瞅瞅看。
这屋像个普通的学生宿舍,分上下铺,中间是木桌,上边东西堆几堆,乱七八糟什么都有。看上去好阵子无人居住。窗户被用黑胶纸从里面封着,只有门的玻窗能透些光线。
吴邪问自己昏迷多久,胖子说就一会儿。他思考,觉得等待显得被动,想知道更多,还是也去瞧瞧的好,但又担心如果对方回来发现他们不在,会不会以为两人已经走了,便提议道,咱们给他留张条再去。胖子爽快答应。
桌面杂物多,他拣出一只笔,从摆放的书中随便撕一页有空白的,把话写上。笔出水不顺,吴邪书写时需使些力,写出来还是断断续续,勉强能辨认。
将条压在较显眼地方,他俩出门去。门朝外一面有抓挠痕迹,好几道说深不深说浅不浅,走到旁边屋前,那里门上也有着类似的。
门没有锁,胖子伸手按一推,稍施力便打开。里面也极为凌乱,杂七杂八东西随意搁在桌面与地板,跟方才房间相差不多,垃圾桶装了大半,散着淡淡味。不过这间屋的窗户未被封住,也算完好,只是沾了少许黑渍。
物品上都积了层薄灰,吴邪想起那小哥之前找寻食物的事,便想翻翻有没什么用得上的。而后落一手的灰,没瞅着有用东西,都是文具、常见生活用具、垃圾之类,唯一剩半瓶果汁的塑料瓶没有合盖,爬只苍蝇在开口处,想必也不能再饮用。
收获寥寥,还是继续看下一间的好。出门时,吴邪瞅到门上数字,灰蓝底色上用红漆标有303字样,是房号了,回想刚才他们那屋应是302。
转过身,那小哥刚好从对面房间出来,看见他们,依旧平静面色不改,将门合上。他手里提着一个包,普通背包大小,黑色的。
胖子“哟”一声,问人找着什么好东西。对方把拉链勾向另侧,将里头物品展示出来,几包压缩饼干,几瓶水,手电,蜡烛,火柴,好像还有张卡片,被压在里面,瞧不太清。
男人稍转视线,眸光淡然无波,只是这么直直盯着吴邪,难免让他忍不住想要移开,而又觉不妥,只好压心里头。几秒后,对方回他:“尸体。”
语调分明没什么起伏,却如同晴空投下一枚重弹,轰然炸开波及四方。吴邪愣了愣,顿好几秒,才机械重复一遍:“……尸体?”
身旁胖子也跟着静了下,随后道:“我今儿倒要看看,里头究竟他娘的是个什么尸体。”说罢就要推门。
男人没阻拦他,朝旁边挪一步。胖子倏尔将门大开,即刻恶臭扑鼻,引得一阵反胃感,与方才那屋气味不可同语。
吴邪已做好心理准备,仍未想竟是这样一幕。撞入视野首先是一双脚,往上才为身子,再而是紧勒脖子的粗绳套,与面目可怖的头颅,肤色蓝紫,眼睛鼻子舌揉作一团,爆出的眼珠勉强粘黏在肉上,几乎辨认不出那里曾经是一张“脸”。由此整具身体腐烂程度可见一斑。正下方还有死者遗留的各种,不堪。
约有十来秒,他们就静静站这儿。恐惧如疯草于心底悄然滋长,盘绕,吴邪下意识挪动脚,随体知觉恢复,才反应过来,开口问:“这一间翻完了吗?”
恶臭熏得人简直要无法呼吸,吴邪实在按捺不住阵阵翻涌的反胃感,抢先一步迈出门去,接连干呕几下。
剩余两人也跟着走出来。而后吴邪感觉有人拍他的背,帮他顺气。逐渐的,他缓过来,深深呼吸,回头瞧见是那个小哥。
即便已经回了302室并将门关上,吴邪也总觉得,空气中多了股无法让人忽视的腐坏味道,使得他浑身不自在。
斜对方房间内正悬吊一个人,准确讲一具尸体,只要想起,他脑子里画面便会重现,难以辨认的尸体呈现的极其恶心状态。他只有反胃感,转移注意,尽量不去回忆那东西。
不知道那里曾发生过什么,毫无疑问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。阖上眼,深凹的眼眶外那爆出的珠子似乎仍紧紧盯着他,吴邪感到,即便未再与其共处一室,也依旧坐立不安。
沉默中,胖子最先开口:“这都是些什么事儿?先是后是的,还能不能让人活了?他娘的都什么鬼玩意儿。”
黑发男人在一旁将背包内食物以外东西取出,搁桌上,另一只塑料袋内的饼干与水则放进去。他没回话。
吴邪也不知说什么好。他留意到,对方在取出包里卡片时拿近看了看,却也没多余反应,就放在桌面。吴邪伸手将它取来,男人抬眼看他,随后埋头继续整理。兼职小娇妻